村上春树新西兰演讲:简洁幽默感征服听众

【村上春树,日本著名小说家,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第一文学部,擅长美国文学翻译,29岁开始写作,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获日本群像新人奖;1987年创作的小说《挪威的森林》上市至2010年在日本销量达一千万册。村上春树作品风格深受欧美作家影响,少有日本战后阴郁沉重的文字气息,他的作品在世界范围内有广泛知名度。- 百度百科】

作者:毛芃

村上春树,这个富于诗意和美感的名字在中国名气很大。不过在新西兰,在这个远离世界的南太平洋岛国,也有很多村上迷。2015年5月16日,村上春树应新西兰作家节在奥克兰做了一场演讲,市中心最大的容纳数千人的剧院座无虚席。

听众有从澳洲赶来的,有从美国远道而来的。主持演讲的是美国作家、文学评论家John Freeman。

奥克兰Aotea Center 剧院

赶来听村上春树讲座的听众 (毛芃摄影)

村上春树的演讲以访谈方式进行。剧场的舞台上有两个大沙发,聚光灯下,左侧坐着John Freeman ,右侧沙发坐着村上春树。Freeman先生提出的一个个问题,构成村上当晚演讲的主线。

John Freeman先生

村上春树的写作

村上春树在演讲中主要介绍了他这一生的创作。他说他的父母是教授日本文学的老师,但他从少年时就钟情欧美文学,他读法国小说、俄罗斯小说和美国侦探小说。

他说,少年时人都是叛逆的,父母亲喜欢哪样、自己就“自然”痛恨哪样。

村上春树写作开始于1970年代,一开始,他就为自己确定了“简单清晰”的不同于传统日本文学的风格。因知道的日文词汇和表达方式太多,他干脆用词汇有限的英文写,然后把英文译成日文。

村上说, 他写书时,开始并不知每个角色会有怎样的命运,他写作的过程也是发现和塑造角色的过程。

他说:“我总是期待看到事情光明的一面,但奇怪的是,我大部分的小说没有幸福的结局。我不知道为何。…… 书中的主人公寻求一些东西,最终寻找到了,但并不是原先期待的,主人公会有些失望和悲哀。”

村上春树谈到了60年代,他说那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年代,年轻人相信未来会更美好。他说,60年代的日本的年轻人同美国年轻人没什么不同,大家生活在同样的社会思潮中,听着同样的音乐。

可能由于对欧美文化的熟知和喜爱,村上春树能把欧美文化元素信手拈来并巧妙地揉进自己的作品中。他的文风让他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日本主流文学批评界曾对他不很认可,他说有段时间他看报纸就是看报纸文章如何批评挖苦他“这个猴子”。

村上春树的幽默

也许是因为用英文而非母语演讲的缘故,村上春树的演讲用词十分简洁,然而幽默感十足,新西兰媒体形容他有“完美的电报式简洁的幽默艺术”。他的这种演讲风格同他的写作风格似乎很接近,以翻译村上春树作品驰名的中国翻译家林少华先生曾形容村上的笔调“洗练、冷峻、睿智和幽默”。

左为村上春树, 右为林少华先生

村上演讲有个习惯,一个问题说到最后,他的眼睛会微微向上望着,陷入沉思。十几秒、几十秒过后,他在观众的期待中开口了 – “that’s it “ (就这些了)。

他这种沉冥想和停顿给了观众回味的空间,也让观众乐不可支。

有听众问村上春树英文翻译是否会造成原作内容上的某种流失。他回答说,英文版通常都是原版发行后两年才出,那时他都不记得自己原来写了什么,看英文版的时候看得津津有味,就想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很enjoy reading (享受这种阅读)。

他说得很自然,很诚恳,听众们听得哈哈大笑。

有读者问他最喜欢吃什么东西,他说吃甜甜圈和豆腐。停顿了一下他说,他对吃甜甜圈“上瘾”;再停顿一下他又说:“在日本,人们做豆腐甜甜圈,很好吃。”

豆腐甜甜圈,有这种东西吗?观众忍不住又哈哈大笑。

村上的作品里,猫不止一次地以重要面目出现。村上春树解释说,他是独生子,少年时完全不被父母理解,家里的猫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爱书、爱音乐、爱猫。

主持人John Freeman 问他:“如果你家房子烧了,你拽着太太抱着猫逃出屋子……”,话未说完,村上春树插嘴道:“先是猫”,全场观众哄笑。

村上春树结婚44年了,她的太太就在剧院后台坐着。

演讲结束后的提问环节里,有观众问他:“猫是不是有灵性?”

村上春树立马回答:“没有,猫就是猫! ” 全场观众又是大笑。

村上春树穿了条粉红色洗水布裤子,上身是件绿色T恤,T恤上印着个猫。

演讲结束时,全场掌声雷动,村上春树站起身来,双手把西装衣襟向两边扯开,人们看清了T恤上的话:“Keep Calm and Read Murakami “ (保持镇静、阅读村上春树作品)。

这就是村上春树的幽默。

《挪威的森林》

村上春树最为中国读者熟知的作品是《挪威的森林》,美国华人学者李欧梵教授将这本书列为20世纪对中国影响最大的十部文学译著之一。在奥克兰演讲中,村上提到最多的也是《挪威的森林》。

他说,这本书才出版前,他的新作销量通常是10万册。 这本书写完后,他太太预言能卖到100万册,结果,销量达到200万册。

事实上,自《挪威的森林》1987年问世到2011年,该书在日本已卖出1,500多万册,成为日本销量最大的书籍,平均每6-7个日本人就有这本书。

村上春树的主要作品都在今年的奥克兰作家节上展出并销售。据一名营业员说,卖的最好的还是《挪威的森林》。


新西兰作家节上村上春树的书籍

村上春树的书籍,封面一种设计风格,大大小小的圆圈,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很有日本特色。

村上春树:属于全世界的作家

村上春树在全世界拥有众多读者,这离不开他和他的作品的感染力。

村上显然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人,在谈到两支棒球队的时候,他说他总是支持失败的那一支。他说,他是失败者的粉丝。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全场寂静,然后是掌声。

村上春树和他的作品对读者的感染显然不止是同情心。他2009年在以色列领取 “耶路撒冷文学奖” 时,在演讲中说过这样脍炙人口的话:“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和撞墙破碎的鸡蛋,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

他说:“我写小说的理由,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个人灵魂的尊严浮现出来,将光线投在上面。经常投以光线,敲响警钟,以免我们的灵魂被体制纠缠和贬损,这正是故事的职责。对此我深信不疑。”

《1Q84》(2009-2010年出版)是村上春树的一大畅销书。这个书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经典作品《1984》。《1Q84》像《1984》一样,描述的是1984年发生的故事。村上说,他是以此书向奥威尔致敬。

他就这部书接受日本《每日新闻》采访时说:“我认为当今最为可怕的,就是由特定的主义、主张造成的类似‘精神囚笼’那样的东西。多数人需要那样的框架,没有了就无法忍受。……好的故事会加深和扩展人的心灵。有了这样的心灵,人就不想进入狭小地方了”。

《1Q84》发售一个月销售量即突破百万册。这本书被译成英语、法语、泰语、西班牙语、希伯来语、拉脱维亚语、土耳其语、德语、葡萄牙语、瑞典语、捷克语、俄语和加泰罗尼亚语,全球销售数量达上千万本。

村上春树的价值观,注定体现在他的作品中,这种价值观同他一流的小说创作手法,无疑得到了全球观众的认可,他的作品被被翻译成50多种语言,他的读者遍布世界各地。

他的最新长篇也是他的第13部长篇小说《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2013年出版) 也是一个月里就销售一百万册。

他的新书在伦敦的水石书店出售时,头天下午5点就有粉丝开始排队,第二天早晨更有600多人加入,这一盛况把书店的店员都惊呆了。

难怪新西兰作家节主任Anne O’Brien 说,能请到村上春树来演讲是巨大的荣幸。

她说,村上是文学界的超级巨星,是很多文化节都邀请的对象,但他甚少接受邀请。


新西兰作家节上出售的各种书籍

村上春树获得过许多国际文学大奖;他从2009年起连续六次入围诺贝尔尔文学奖,但都与之失之交臂。

对奥克兰村上春树粉丝的采访

5月16日晚聆听村上春树演讲的基本都是欧裔新西兰人。不过,奥克兰华人中也有不少村上春树迷。在奥克兰理工大学就读的北京姑娘葱葱和新西兰华人作家协会的穆迅就是村上春树作品的钟爱者。

葱葱告诉我,她几乎阅读了村上所有作品,她为自己没能买到票聆听村上春树的演讲而抱憾。

| 葱葱:我为何喜欢村上春树

我问葱葱为何喜欢村上春树,她给出了两个原因,下面是她的原话。

一、 喜欢文字所营造的氛围

多数年轻人喜爱的中国文学作品以情节取胜,如早期的武侠和言情小说、近期的郭敬明和韩寒作品。而村上春树不是单以情节吸引人,有些章节并没多少情节的推进,但却让人沉浸在作者所独创的氛围中,这种氛围比简单直白的情节更余味悠长,令人思索再三。

村上春树的作品有不同的氛围,可归结为青春的荒唐、虚无感和大而无当的无力感,以及对生活中一切事物细腻的感知所带来的不可知感。

二、丰富的阅读体验

由于村上独特的成长背景,他的作品同时具备日本作家的特点和西方元素。

他的日本特色体现在写作手法上缓慢优美的节奏以及对“微情节”的描写。所谓微情节,是我自己命名的,意思是对很多构不成情节的微小细节的描写。如主人公某日做饭时切蔬菜的手感、某个洋葱的光滑程度、将食材丢入锅中时微小的躁动等。这些细节单拎出来显得莫名其妙,但在书中却能让人感知主人公的生活状态,让读者产生奇妙的感同身受。

村上春树在作品中引用很多西方音乐作品、文学作品,它们作为情节的一部分出现,他的作品还重现美国60年代战后年轻人的迷茫情绪。村上春树的作品整体上给人以丰富的阅读体验,还有点有趣的错位感。

| 穆迅:村上春树不愧是世界级作家

穆迅先生是位职业画家,同时也是位作家,下面是他读完《1Q84》后的感受。

村上春树的作品我读过《1Q84》上中下三本,是一口气看完的。

我看小说先看文笔,语言精炼吸引人、人物故事好、情节好,才能看进去。我看书是看了开头看结尾,知道了结局、知道了主人公的命运后心定了,再从头细细品味,看故事如何铺垫、发展。我是带着理性眼光阅读的。

《1 Q84》 围绕着邪教团体展开,讲的主人公通过各种手段为民除害、伸张正义的故事。它向读者展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反映了作者内心的一种无奈,即光靠法律不足以伸张正义。《1Q84》类似推理小说、惊悚小说,想象力丰富,一环扣一环,流畅细腻,不是那种枯燥的细腻。

《1 Q89》三集加起来好几百万字,故事结构很有逻辑,人物塑造和讲故事的功力都是一流的,它不是靠悬念,靠离奇的东西抓人。

这本书有着日本文学特色,有着东方的含蓄,凄美、平淡中波涛汹涌、暗涛汹涌,让你的心紧绷着。

原先我并不熟悉村上春树,看了这本书后,上网一搜,才知道他是位大作家。

我想说,他真是一个天才,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作家。